你要快乐一点

《漆黑之樱》

*OOC群像有私设BG向世界观注意

*有恐怖、猎奇、鬼怪描写

*中篇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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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之樱

 

“嗯,空地?可我怎么记得我应该是摔进了一个洞里?”

流苏的耳坠晃晃悠悠,审神者勉力支着身子站起来,迷惑地环顾着四周。

在她的周围是一片凄凄的荒地,正前方远处一面是悬崖峭壁,背后的另一面被迷雾笼罩,茫茫一片,了无人烟。寥寥几座简陋草屋像雨天的星星一样,散落在她与峭壁之间,有些茅草屋子门都腐坏了,一种很久没开过火的样子,看上去没有丝毫的生气。

审神者大梦初醒一般皱了皱眉头,暗自想:好像刚才鹤先生在喊我名字,然后我就到了这个鬼地方了?

 

时间往回倒两个小时。

这天,本丸的近侍药研藤四郎收到一封信,是来自时之政府的一份任务书,书的开头标注着三颗星,这让它显得与众不同。三颗星的下面还有一句话“由主人启”,意思就是:任务情况比较复杂,信需要接令人与审神者一起打开。

此时审神者刚才从时之政府回到本丸,看起来熬了夜似的很没精神,于是一回来就躲到房间里去了。可这会儿她屁股都还没坐热便听见了拉门声,一时间残余的精神被集中了起来。带着一股不详的预感,她回头瞥见了药研藤四郎,他手里捧着个文件似的东西。

这可别是……审神者心说。上回差不多的时间里,药研也是这个样子进来的。

“是特殊任务哦,大将。”药研见审神者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他眯起眼睛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基于上一次的经验,他开玩笑般地道:“在我把这任务内容读完以前,你还有一分钟的时间来想想新的逃避借口。”

“不愧是药研,真了解我!”审神者感叹。

无视了一脸复杂的审神者,药研轻车熟路地拆了任务书,大致浏览了一番总结道:“不简单啊。”

“不要花我的钱啊!这几个月出阵任务频繁,为了维持军需本丸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啊!”审神者打滚道。

“哈哈!”药研见状轻笑了两声,又继续说道,“不是,不需要耗费小判的。”

听说不需要花钱,审神者内心一喜,赶紧爬起来坐直了问:“那是什么?”

“肃清任务。大将,上头又有废物需要清扫了。”那“废物”一词药研说得毫不在意,仿佛早已见怪不怪了。

为了维护历史原貌,对抗时空溯行军,时之政府在各地设立了许多基地。每一个基地称为一个本丸,本丸的主人便是被称为“审神者”的那一位,负责运筹帷幄,设计战术,指挥出阵以及各种日常琐事的解决。在审神者灵力下维持着人形的刀剑付丧神们,便是这基地的劳动力与战斗兵。

这些审神者要么是从各地招来的,要么就是时之政府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黑户,各式各样,什么人都有,所以自然也会慢慢出现政府不再需要的人。于是,另一部分审神者的其中一些,又在时势下被赋予了新的身份“肃清者”,字面意思,就是兼职负责清扫任务的人,用来清除那些“不再被需要的人”——多半是暗堕者。

很不幸,肃清者这身份时之政府说你有你就有,说你没有你就没有,也不知道他们的判定标准是什么。在一次莫名其妙地完成驱鬼任务后,小雅就瞥见了自己注册身份后面多出来的“肃清者”三字,这令她精神高度紧张了半个月。

方才提到的“上回”是就是指小雅记忆中那一次非常可怕的驱鬼经历了。能打的审神者有很多,隔壁不就有个话也不多可很能打的长腿少女么?但与之相反的,小雅人矮话多,也自认不尚武,连嘴炮技能都没点,上回能完成驱鬼纯粹是运气好,好不容易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她心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接!那时候我如果离家出走几天,我不信上头这就会找不到人了。小雅想着,把打码后的恐怖记忆在心里极快地过了一遍,巩固了这条思路,接着脱口而出:“不去。”

药研往后又翻了一页,不慢不紧地说:“不过这次任务给钱呢……”

“小命要紧。”小雅仍旧试图坚决,“给钱让我去拼命,还不如直接把钱送给暗堕者,买他们自行离开呢!”

“这上面写着完成任务可得三万小判。”药研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继续说。

贪财令人智昏,审神者挣扎道:“啊啊啊啊!时之政府就是喜欢给人找麻烦!”

“要拒绝吗?”药研问道,“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几番自我说服之后,小雅还是非常悲愤地说,“我还是去吧,在金钱面前还有什么是不可以低头的!”

“你……不用勉强,任务书上还说了,为了减少损失,这回要立即行动。”药研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似乎完全知道他的大将会怎么答。

只听小雅道:“不勉强!想通了的话,这不就是个任务。”

“嗯,可以。任务书给你放在这儿,具体的内容你自己看吧,我过一会儿再来找你。”

将那任务书方向调头,贴心地放在审神者面前后,药研藤四郎便带上门出去了。片刻后药研回来,见她已表情阴郁,没有了刚刚眼睛放光的精神头。

显然是看完了任务书的具体内容。

“药研,我想……”拒绝。

“好吧。一起去试试。”

接着十五分钟功夫,两人从通讯室被拒绝了回来。

“……那我们先找政府把小判领到,直接送给那人买它走吧。”

“它可能也不会走。”

“……”

“……”

“忽然记起近日老家有位亲戚要来窜门,你帮我稳……哦不,告诉上头,说我先回趟现世,可能四五六七八天后再回来。”

黑发少年被逗乐了:“大将,您现世哪有老家?”

“这任务书上写得太可怕了吧!我得逃避啊!”

“大将,其实这只是上头的通知,不是邀请函。”

“我完了!”小雅道,“任务书上写先前已经派出了两组人去调查过了,结果呢?一个都没回来,他们是没了哇还是没了哇?”

“嘛,大将你运气一向很好……”

药研只好坐下来,与小雅面对面地安慰道:“其实不必这么害怕,你就像平时指挥战斗那样,把灵力链接到出阵的队伍上,让我们去解决就行了。”

“有道理。”

可小雅转念又忽然正色地说:“不行啊,对方毕竟曾为审神者,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现在我总不能让你们去杀人吧?你们打溯行军就行了。”

然后又恢复了表情:“……外加上肃清任务是给作为肃清者的审神者来‘执行’的,如果要肃清,我哪儿逃得掉。”

想起上次审神者亲自带队执行特殊任务,结果胸前被开了一个血窟窿,半死不活地被送了回来,他当然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药研藤四郎胸中闷起一阵异样,只是他一向控制得很好,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两人大概对视了2秒,药研叹气起身“还是回绝吧。”

十分钟后,再次被“你们想不想干了?!”为理由从通讯室里被拒绝了回来。

小雅安慰他和自己道:“药研,为了钱,就当是为了钱。”

就这样,审神者简单粗暴地屈服了。

 

这位被称为“雅”的审神者是个单薄瘦小的女性,看起来年龄不大,办事能力还不错。听说事态紧急,于是她不一会儿便召集了一队人马,让近侍宣读了任务内容,就去出阵室待命了。审神者当久了,对自己的刀不说了如指掌,就说什么事情交给谁去做比较好,她心里还是清楚得很。

一行一人六个刀站在传送阵的圆圈里百无聊赖。

原先要出阵之前,队伍里的六个男人都会忍不住互相打打闹闹,即便是沉默寡言的大俱利伽罗也会对这无聊的推搡嫌弃道“啧,别碰到我!”不过这回队伍里的六个刀个个都安分得不行,加上审神者背对着他们站直了在发呆,七个人就这么傻不愣登地立着,顶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男生堆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子,于是每个男孩子都不自觉地注意形象来,大概就是这么个气氛。

膝丸拿胳膊捅了捅一旁得鹤丸国永,眼神指了指小雅,小声问:“怎么回事?”

没等鹤丸回答,他们身后高个子的巴形剃刀用他一贯冷淡的语气答:“出阵。”

膝丸一怔,又悄悄地问:“不对,我说的是主上……”

都不用穿个护身的甲之类的吗?

不过明显审神者没注意到这一点。她还在愣神,心里盘算着等有钱了该怎么花。不去想事情有多难完成,而是想点好的地方是个不错的放松方法,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战战兢兢。有些人紧张了爱说话,有些人一紧张就沉默。从外表看不出来,小雅还是后者。

见没人回答他,膝丸只好想着,嗯这任务应该不难,我也别多说了,显得稳重。

 

时之政府的批复文件很快就下来了,中间大约就相隔了1分钟。

“……”药研对此无语地道,“您刚才这是就守在通信室里等着大将上钩吧?”

对面没有反应。

只在药研将要离开的时候传来了一句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小心为上。”

听到这个,药研藤四郎驻足了一秒,从背影看不到表情,接着他还是径直走了。

 

得到批复后,审神者强打精神:“走吧!——小狐狸摁开关!”

“坐标在这里。”药研把批复文件中的一页递到狐之助面前。狐之助输入数据后,自言自语道:“这是一个新的地方,不属于任何一个时代,更像是现在的某个地方……肃清任务?”

药研也道:“正是如此。”

与此同时,审神者脚下的圆圈便发起光来。

这时候小雅鬼使神差地回头,正对上鹤丸国永的目光。他在她身后站了这么久竟然一句话都没说,这很反常,小雅觉得有点尴尬,正想说点什么圆场,可没机会了,光晕把他们带入了时间通道中。

 

时之政府的批复文件上写着,似乎一夜之间,美浓国的一处本丸连刀带人一并消失,只剩下一座造型奇特的神庙。此前政府派去的调查组一落地就全都跟着消失了,断掉了与总部的联系,于是政府推测出这恐怕不是溯行军攻破本丸的原因,而是这个本丸的审神者本身已经出现问题,因为到目前为止时空溯行军并没有直接攻击过政府调查组的人。

审神者还是由审神者来回收最好,这是时之政府的一贯思路。

 

从接到任务到集合队伍来到目的地,期间只过了近两个小时。

也罢,不就是对视了一眼,鹤先生应该也不会想那么多。小雅一路上都在想,兀自尴尬的自己可真傻。

从时空通道出来后,众人的面前俨然出现了那座传说中的“奇特神庙”。小雅终于明白了“整个本丸连人带刀一并消失”是个什么意思了:真的就是什么都没有,啥也没留下,线索数量零。

这座神庙周围是连绵的丘陵,换句话说就是寸草不生,一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

依附着丘陵而立的旧庙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被层层的青苔和爬墙植物包了个严实。庙前功德箱的灰尘怕是积了一指厚了,功德箱上方的绳子垂头丧气地耷拉着,现在也没风,就见那摇铃兀自摇晃着“叮叮当当”地响。要说这旧庙有什么奇特的地方,除了庙没了屋顶和完整的地基,仅剩了三面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的墙,那就是从庙中央一棵老树破开地板莽撞又任性地生了出来,树就这么嵌在了庙屋里。

但也仅此而已。就这么点儿东西,一眼就望到头了,但是时之政府说这就是事发地点。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现场可真是无懈可击。

小雅认真地想着:“难道要亲自去转一圈?还是不了,这里安安静静的,连动物昆虫之类的声音都没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建筑就这么立在那里,俨然一副快来调查我啊快过来啊的陷阱模样,傻子才直接过去呢。”

接着,她掉过头去问同伴道:“不过等在外边也不是个办法。你们有没有什么主意?——我说包丁,你也不用退那么远吧!??”

包丁藤四郎一边退着走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遇到这种情况,当然是跑远一点啊。”

小雅哭笑不得。

队伍里一众的太刀,像这种任务带上一把短刀是药研藤四郎给她的要求。

“防身。”药研是这么说的。

这回审神者带了包丁藤四郎,主要是想和他关系搞好一点,现在看来真是没那么容易。

队伍里的众刀也是没见过这个场景,巴形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等待着审神者主动发布命令,对沉默的他来说,若不是主人点了他的名字,他不会多说一个字。

膝丸这老实孩子还在纠结自己应不应该说话,却忽然急切地朝旧庙方向喊道:“兄长!”

小雅循声望去,也赶紧喊了起来:“髭切,别过去啊!”

眼见髭切已经兀自跳上了它木制的地基,正盯着功德箱上方的某处细细思考着什么。

髭切回头,天真无邪地道:“我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小雅还未来得及问“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只忽然浑身一股凉意,周围的一切似有了攻击性,一阵杀意打断了思路。她用余光一瞟,见大家的面色都变得不对,空气瞬间安静。面前像是有什么墙一般的透明物质在慢慢升起,视线里的一切正一点点变得扭曲了起来,像火堆上方的空气一样摇摇曳曳——似乎是要把髭切与底下的众人隔开。

片刻,髭切鼻子里出来疑惑的一声:“嗯?”

“兄长,你站在那里不要动,等我过来!”膝丸也明显感觉到了哪里不对,说着便拔刀冲了进去。

“等等!”小雅想叫住他,突觉没用,就动身想跟膝丸一块儿向前。

见状,从出阵到现在都难得安静的鹤丸国永预感到了什么,他也同时伸手想拽住审神者,电光火石的一抓——

抓空了!

这么大一个人就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了!

鹤丸国永面色突变,终于焦急地喊了一声:“小雅!”

从听任务书开始他就感觉不对,连玩乐的心情都没有了,现在的处境不正是印证了他的预感么?这也不能怪他护短,此刀向来不爱听话,偏偏他的主人就是很坏,专挑这种任务带上他。

再没有什么动静传来。

他见膝丸已经突破了那透明的墙,就要接近到髭切身边,于是回头寻找其它同伴,可是身后竟然什么都没有,而且那透明的墙似乎是一个圆柱形的,将他与周围的物质都隔离开了,视觉里模糊一片。

有一股力量正拉着鹤丸国永往下坠去。

“行吧。”鹤丸国永无奈地道,失去了意识。

 

时间回到了现在。

“哦。老大让我来,找人来着……”

小雅甩着脑袋,自言自语道。

就在一秒之前,审神者还和她的刀待在一块儿商讨对策呢,转眼间就剩她一个人被落在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这地方空旷,声音飘远了一点回响都没有。等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后,心里还是有点怵得慌。那些房子又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要像电影里一样挨着过去敲门问“有人吗”那就太没必要了,蜘蛛网都爬到门上面了。小雅活动了下筋骨,心想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要是就我一个人掉在了这里,那跟消失的这些人也差不多了,说不定待会儿还能遇到。

远看也只有这个村落里有点内容,其它地方不是太荒就是大山和树林,于是小雅循着感觉前往村子方向探索起来。

 

髭切与膝丸这边。

前面说到膝丸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冲到了旧庙前,终与髭切汇合。于是深渊的入口在他们直接开启,两人一起坠入了“洞”中。

与审神者不同的是,他们回到了一个熟悉的庭院里。

 

髭切还在愣神,端着手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膝丸往前走了两步,却踢到了个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块白色风化了的骨头被他一脚踩碎了。

“哪里来的这么多骨头?”膝丸惊道。

他看见前方的路上铺满了大块的碎骨和人的骷髅。日暮西斜,此处已是傍晚时分。整座建筑安安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房屋的构造与他们所认知的那一个地方很相似。两人曾为刀时,都在这个地方待过。一千多年以前,两位身着狩衣的少年偶尔借着天地的灵气化作人形,那时候他们的自我意识很淡,凡人也看不到他们的这个形态。两人隔空相望,只知道彼此算是兄弟,直到膝丸被赠予他人,髭切才一度斩断另一把用来接替膝丸的刀。但这些回忆,已经很淡了。

对髭切来说,全都不是什么需要铭记的事情,他一直认为这世间所有的事物都没必要去刻在心里,除了一些他曾存在过的痕迹是他挥之不去的。这些想法他从未与别人说过,此一时彼一时,再重要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对人类的认知就是如此。就连被认为是很重要的名字,不也时常改变吗?

除了,他是源式的重宝这一点。

而髭切与膝丸并不傻,他们一眼便看出这地方不是真正的那一个地方,因为这里已经……坏掉了。

大小不一成片的尸山遍布于各个角落,白骨的人形有些做出逃窜的姿势倒地,后面是追杀它的另一具人形;另一边的骷髅头摆成一排,它们的身子呈现跪地被绑的姿势被摆成了另外一排,这是被斩首了;骷髅与骨架数不胜数,断裂的肢体四处散开。从这些保存完好的动态枯骨里,可以看出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残酷的厮杀。

“这么多的怨气呢,聚集在这里肯定会化成鬼的。”髭切道。

宅院的房子倒不是很破旧,跟记忆里的一样。

膝丸凝重的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在哪,主上呢?……不,主上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她本来胆子就小。”这句话里没有嘲讽的意思,膝丸只是在陈述他看到的事实。

在膝丸眼里的主上总是小心翼翼的,说话、做事,谨慎慢行,而且还经常被本丸里那把叫鹤丸国永的刀的恶作剧吓到——更可气的是,她总在同一个地方被吓到啊!这不像她这个年龄的人会有的表现,更像是背着什么负担,在害怕做错事。

忽然思维就飘远了,膝丸赶紧把它捉回来。

然而,主上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时之政府汇报么,说不定是去打工的,才磨出了这样一个性格?膝丸又脑补了一下审神者在政府被强迫地作为仆人打扫的活计。一边的工作人员提着小皮鞭在抽,主上她哭哭啼啼地擦着地板,一不小心还打翻了水,审神者哭着求道:“我错了,下次一定小心,请不要扣我的小判啊!”小皮鞭的工作人员看在眼里,邪恶地说:“要让工钱不减少,今天浪费了多少水,我就要让你哭多少泪!”……啊,真是太惨了!

膝丸摇头,没想到主上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

此时髭切正一脸狐疑地瞅着膝丸这边,他在那里自顾自地变换着表情。

“肘丸。”髭切试探地喊道。

“兄长怎么了?”膝丸回过神问,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髭切望向日落的方向说:“天快黑了,夜战,会很麻烦啊。”

膝丸这才完全警觉地听到了细细簌簌的异响,地上的骨头架子似乎动了起来。

两人同时进入备战状态,握紧刀柄,随时准备拔出。

“嘛,算了~趁着天黑我们好好地探索一下这个地方~”髭切燃起了杀意,脸上出现了掩不住的兴奋之色,“不管出现的东西是妖是鬼,只要全部斩杀掉就行了吧!”

“这里没有灵力,亡魂怎么会起来?”

正疑惑之时,骷髅与骨片移动了起来,从尸骨堆里密密麻麻地窜出了一地的蜘蛛,屋顶上,一只体型更大的独眼蜘蛛恶毒地看着他们,并且抬起了前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与此同时,正厅中央,另一只蜘蛛吐着丝,倒挂而下。在它的后面,长出了无数支手的鬼,模仿着佛像的姿势端坐在正中央,诡异而恐怖地盯住了他们。

 

 

 

人嘛,多少都有点自己害怕的东西,有些人怕虫子,有些人怕蛇;有些人讨厌一个人待着,也有些人对封闭的空间受不了;有人怕黑,也有人怕鬼。

小雅属于最后的那种,同时她也不喜欢待在某个陌生的环境里,这会让她感到情势不好掌握,发展太过未知。不过这个时候别无选择,不喜欢也没办法,毕竟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村落茅草房的风格相当古老了,小雅走近了才发现房子真的很小,屋顶最高处也只有一个半成年男人那么高,门就更矮了,也就她这种矮子可以正好不弯腰进去。除了屋顶,其它结构都是木制的。这种房子小雅以前听说过,算是一种日本古代平民建筑。在外劳作累了的人平时就喜欢盘腿坐在这矮矮的屋檐下休息,屋子里悬挂的铁锅里熬着食物,家里的小孩子跑来跑去,有时候一个村的孩子成群结队地穿梭于各个小屋中间捉迷藏,一片乡野的气息。

房子的光线不太好,小雅就在门口看了看屋内,最终没有进去。她薄薄的木屐踩在村子已经长满杂草的石头路上,咯哒咯哒地作响,这样一路探索过去,时间过了好一会儿。

“唉,”她不觉叹了口气,“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虽然满口说着不要对找到人有太大的希望,但是内心不免还是有一丝期待的。

不过这时候要是忽然再窜出个什么活物应该更吓人吧。小雅愣愣地想。以前总想着自己要离开本丸出去看看,一个人旅行拍照片回来,等到真正的一个人的时候又想回本丸了。她举起双手看了看,手指抓了抓,确定了自己没消失,但在鹤先生那边呢?他是不是忽然就找不到我了?我对于他来说,是消失了吗?

我没事干嘛想起他来。小雅摇摇头,这个地方光是安静我倒是不怕,没吃没喝学和尚入定我还能撑几天,就是别出现什么怪物之类东西,出现了那就是死路一条,因为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连平时护身用的小白刀也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准备不足啊!”她暗自挠头,“出阵前我都在想些什么,我就完全没考虑过鹤丸国永不在身边的时候我该怎么办么?”

小雅又转了几圈,最终找到块石头坐下了。

四周恢复了死寂。

再迟钝的人也该感到郁闷了。

安静。

还是安静。

“我想吃鳗鱼饭了。”小雅呆坐在哪儿对着空气说话,语气尤为诚恳,可惜没人理她。

人在越困难的境地里越想吃顿好的。

接着,小雅竟然用了特别嗲的语气撒起娇来:“人家想吃鳗鱼饭嘛!”

然而这句话刚讲出来她就后悔了。

小雅感到一阵恶寒,“咳”了一声,不住地对自己说:“慎独啊,慎独啊,没人看也不能放飞自我啊……”

出乎意料的是,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祈祷声。小雅感觉自己的影子变得越来越长,那似乎已经不是她的影子了,背后有个东西出现了。小雅本能地回头——

“蛇???”

那个巨大的、身体呈长条状、皮肤滑溜溜黑油油的生物,正瞪着没有眼皮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这条蟒蛇长着鱼头,像根鳗鱼似的。

真的就是一条鳗鱼?!

“这个鳗鱼也太大了点,剖了能做多少份鳗鱼饭?”

不对,这个村子里一点水也没有,就算有水也长不出一人粗的大鳗鱼出来,更何况还是在陆地上。这个鳗鱼精并不是在地面上滑行着的,而是呈S形拱着身子,它大头指着小雅的方向,有种在空气中游的感觉,仿佛生它的不是水,而是天空。

叮——!问一个问题,审神者能做饭吗?答案是,能。哈哈,就是把审神者做成饭的意思。

小雅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样一个南极冷笑话,苦笑道:“说来就来,根本不可能躲得过的。”显然大鳗鱼不是个温和的生物,只见它高高地缩回来头,然后朝着小雅狠狠地砸了下来,坚硬的石头路硬生生地被砸出了一个坑来。千钧一发的时刻,小雅闪身滚进了最近的两座房屋中间的空隙里。

可那鳗鱼精毫不犹豫,攻击落空之后便直冲这空隙而来,这架势俨然是一开始就知道小雅的具体位置,根本没有经过寻找。她慌了,说明躲是根本没用的,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

紧接着小雅只得连滚带爬地四处逃窜,可都被鳗鱼精迅速追上攻击。只用了几分钟时间,整个村庄都被巨大的鳗鱼头给毁了,一眼望去全是残垣断壁,审神者整个人暴露无遗。

“……”

一滴冷汗顺着小雅的脸颊滑落下来。

现在是一人一鱼面对面硬杠上了。

面对着鳗鱼精没有表情的鱼脸,小雅讪讪地笑道:“我们两个,谈判一下?我不吃你,村里的锅都让你给毁了我也吃不了你,然后你也不吃我,就此扯平怎么样?”

鳗鱼精仰起头,继续用生猛的攻击回答了她,惹得小雅扭头又是一阵狂奔。

她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心都被逼到了嗓子眼上。小雅终于还是烦躁地想,我说不要怪物你偏给我来个怪物,我不喜欢一个人待你偏给我扔在这鬼气森森没有人气的地方,我还不喜欢封闭空间,还怕鬼,我畏惧什么就来什么,现实中哪有这么“心想事成”的好事,这该不会是个梦吧!!!

又一声巨响,可小雅耳朵丝毫不觉得冲击,随着响声周围环境和身后的鳗鱼精都开始陷落、破碎,就在眨眼间,小雅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危机中,她不顾形象地舞开了手脚,发现自己还踩在实地上。片刻后眼睛适应,稍微看懂了状况。

鳗鱼精不见了,村子不见了,光线充足的白天也不见了。

她回到了自己曾经待过的、记忆中最使她恐惧的、就算是梦也最不愿意再次体验的那个地方,一个四面封闭的、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都永远走不出去的、黑暗的甬道中。

 

那是在一年以前,时之政府第一次交付特殊任务给审神者雅,任务内容是去回收一个闹鬼的本丸。当时小雅带着物吉贞宗与其他人失散,被一个房子鬼困到了这样一个甬道里死活走不出去,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惧,肆意地折磨着两人的神经。

若不是经历了那件事——若不是在那个恐怖的甬道里,小雅被拨了皮的人型怪物从背上捅了个对穿,把那种内脏撕裂的痛苦刻入了脑海的最深处。若没有这经历,小雅不会在现在完全失去力气,僵硬地瘫坐在了地上。

是的,甬道里还有其它鬼的。

不要背对着前方,也不要背对着后方,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黑暗中会窜出什么恶鬼,房梁上会吊下来什么样的虚影。

也不要背靠两侧的木墙,妖怪的呢喃之声会穿透耳膜,灌进你的脑子里,不经意的瞥过去,木墙上还会浮起一张脸,偏过来诡异地看着你。

如果这都是梦,就快让我醒来。

小雅浑身颤抖着,脑子里早已是空白。兀地响起一阵耳鸣声,她什么都听不到了,耳鸣声短暂地将她与外界隔离开去。大概是基于求生的本能,她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想朝一个自己的背面跑去。

她不应该在意识里认为甬道还有其它鬼的。

梦本就是显人所想,无论是你想要的,还是你抗拒的、担心的。

在小雅的身后,地面上、屋顶上、墙壁上,无数只面目狰狞的恶鬼前赴后继地追来。这些恶鬼长着她最害怕的样子,它们追赶着她,就像野兽追赶着食物。

既然是无尽甬道,那么我逃跑的方向就一定正确吗,它们会不会也在前方等着我?

那好吧……

接下来要做的决定让小雅的心脏更加激烈地狂跳起来。

我要离开这个噩梦,如果就此死了,那就算了。还有什么感受能比“那时候”更痛苦呢。小雅想到在当年被刺穿的那一刻,不知为何,还有一些在水与火中碎裂的记忆,那些记忆似乎不是她的。

小雅猛地停止奔跑,立在了原地回过身来,张开双臂迎接了所有的恶鬼。在小雅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眼睛里,恶鬼们丑恶的脸越来越近,它们兴奋地扑了上去,将她的四肢五官悉数啃噬起来……

 

我要赌一把,赌这就是个噩梦。

如果它是个噩梦,那么人肯定会在受到死亡威胁最恐惧的时候醒过来,这是人自我保护的本能。

“啊!”小雅大汗淋漓地睁开了眼睛,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那纯白的身影。鹤丸国永将她拥入怀里,声音无比地温柔,他说:“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终于又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声音,女孩子鼻子一酸,一点点不懂事的眼泪打着转噙在眼睛里。她声音一度哽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轻轻地喊了一声,“鹤先生。”

她赌赢了。

 

 

 

很快平息下来,小雅扶着额头问鹤丸国永道:“怎么回事?”

鹤丸没有立刻回答,只带着笑意“嗯”了一声,揉了揉审神者的脑袋,再把自己额头放在了那只手上,闭上眼睛享受着安心,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真实而漂亮。小雅离近了才发现,鹤丸国永的鬓角已然被汗水打湿,显然在刚才受到的折磨不浅。

“看起来大家都做噩梦了。”

“啊,你也睡过去了?”

鹤丸接着无比温和、轻巧,而又使坏地说道:“而且梦里还见到你了。”

刚才放松下来,小雅听见这句话立刻警觉道:“我怎么成了你的噩梦??”

“哈哈哈哈!”

“妄我刚刚还感动了一把!”小雅愤愤地说。

“只是你在梦里出现了而已,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夸张。”

“你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小雅不满,一会儿又感到这不是讲这话的时候,于是清了清思路问他:“既然是做噩梦了,那你是怎么醒来的呢?”她想到了自己,便还是忍不住在嘴皮子上报了私仇:“可别是千万个‘我’张牙舞爪地扑到你身上喊‘鹤先生’……”

鹤丸神秘一笑,抢答道:“我自杀了。”

“……”

小雅心说,你是有多不待见我啊。

没想到鹤丸接着又说:“不过如果真的是千万个‘你’扑到我身上喊我名字,我应该会幸福死。”

“你这个人……”哦不是,他是个刀,名为鹤丸国永的刀所幻化出的付丧神,其乐趣,就是逗她。

“咳!”小雅清了清嗓子,“其他人呢,是不是还睡着?”

不等两人交流更多,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传来。

原来,鹤丸国永和审神者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如果说刚到这个地方时,一行人离旧庙大约十米距离,那么现在他们就已经离了旧庙大约一百米了。周围也不见其他人,只剩下声音越来越急。

远远望去,这旧庙哪还是当初的样子:用于建成这庙的木材是一种诡异的黑色木头,像烧过的炭一样,就差一些细小的孔了。神庙中心的许愿箱一侧也已经塌陷,顶上的摇铃掉落,整座神庙果真配得上破败二字。最诡异的还是那一颗刚才还郁郁葱葱的老树!——

一棵巨大漆黑的无叶老樱树从庙中央的地板下发芽,冲破了木制地基和屋顶、墙壁,直插云霄!枝桠强韧粗壮,扭曲成奇异的姿态,想象力丰富一点,将其联想成狰狞的脸也说得通;之前还绿油油的植物,全都展现了本来的面貌,它们竟然全都是老树密密麻麻的细根,总之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跟这棵巨型黑樱的存在感比起来,漆黑神庙更像是一个垂头丧气的烂盒子,被挤压变了形。庙与树就这般霸道地傍着丘陵,威胁着前来一探究竟的人,空气里尽是生人勿近的意味。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在这树与庙之间缠斗。

黑色的身影模糊不清,可那白色高挑的身影,不是巴形还会是谁!

“巴形!”小雅刚喊一声便住了嘴,因为她发现巴形一个人正在被黑影压制得节节败退,巴形趁乱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十分难看,短短的时间内,他的白衣都已被撕裂了。

巴形剃刀如他的名字一般,是群攻类的大型刀,单打独斗并不擅长这会儿功夫黑影又是一刀斩在他的手臂上。为了护身,巴形用长长的刀柄挡了一下,却被冲击力打回了地面上。

小雅心中一阵愧疚感:“哎呀我这张嘴!”

此时黑影毫不给人喘息的余地,又朝巴形攻了过来。幸好没等审神者发令,鹤丸国永已经径直冲了上去,挑开了快要斩到巴形的刀,一个措手不及,把黑影逼退,接手了巴形剃刀与黑影打斗起来。

巴形剃刀赢得了喘息的机会,却没想到他不但不作停留,还架着刀冲回审神者这边,将审神者拦腰提起,带了一段更远的距离,直到审神者看到了那里还沉睡着的髭切、膝丸二人,还有揉着眼睛刚睡醒的包丁藤四郎。

放下审神者后,巴形这才“哐当”一声扔下刀,再也撑不住跪坐了下来,把包丁和审神者都吓了一跳!他面对审神者勉强支撑着上半身,仍旧竭力地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形象,口中大喘着粗气:“我没有被控制,我无梦!”

一语道破。

随后他迅速朝审神者伸手,穿过她的肩头,抓住了她身后见她就想跑短刀包丁藤四郎。出手极快!小雅又是一惊。刚才巴形与黑影打斗的时候碰掉了单片眼镜,现在男人整整一张陌生又干净的脸在她上方,离她不到十公分。巴形也不低头,只是很快就提着挣扎的包丁藤四郎站了起来。

包丁藤四郎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道:“我不要这个梦!放开我,放我出去!”

巴形语气没有一丝感情地说:“别乱跑,你已经醒了。”

“骗人!主上不还在这里吗?!”

“喂!”小雅一阵无语,几个意思啊,你们的噩梦里怎么都有我?

也许是因为声音太过真实,包丁藤四郎看向审神者这边,竟眼泪花花地喊道:“姐姐,真的是你啊。”

“当然是我了……”她扶额,“你做了个什么梦啊?”

“你先让他放我下来!”包丁藤四郎落地后扑到审神者怀里,道,“呜呜我梦见了我们的本丸,一众的男人,还有你,根本就没有人妻。”

审神者:“???”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我的天堂,人妻的天堂,呜呜我过得真是太辛苦了!”

小雅咋舌,憋了一句:“辛、辛苦你了。”

包丁藤四郎抬头,一边哭一边发自内心的委屈道:“姐姐你什么时候长大啊,我现在从你的胸下能直接看见你的脸诶!”

“……”

“……”

“还打什么妖怪,让我死。”

“主人,”巴形提醒道,“不能让膝丸和髭切在梦里待得太久。”

“哦哦,对!”小雅下意识地瞟了一眼远处正在战斗的鹤丸,问巴形道:“该怎么做?”

巴形沉默了一秒,道:“刀风。你们让开些。”

 

髭切与膝丸这边。

膝丸一边应对着蜘蛛,一边愤懑地道:“兄长,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唔。”髭切轻身跃起,反手又解决了一只鬼手,“好久没这么玩了,多打一会儿不是坏事呀!”

“可是我们有任务在身,不知道其它人那里怎么样了。”

髭切像没听到似的,忽然开了另外一个话题:“小肘丸,你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吗?”

“的确有点像源氏的府邸。”

“不对。”

“不像吗?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不过我说的是‘蜘蛛’和‘鬼’。呵呵,记忆也这么容易被挖掘出来么,还是别的?”

“兄长,这一定是障眼法,因为这土蜘蛛我简直无穷无尽!而我砍了这么久我自己竟然丝毫没觉得累!”

“这还真不错,啊哈哈哈!”髭切又开始装傻了。

“我们该怎么办啊?”

“那就等人来救呀~”

“啊啊啊啊兄长啊!!”

他还是那样的性格,真是没办法!膝丸心想,等人来救这可太未知了!

果然,他们所在的人间地狱动荡起来。

髭切眯起眼睛,预感到了后面即将发生的事。他又狠烈地劈下一只鬼手后,轻巧地对膝丸道:“走吧,出去了。”

陷入黑暗。

 

再睁开时,六人终于聚齐,膝丸也瞬间明白方才自己和兄长是在梦中。

不过梦也是可以一起做的吗?

膝丸对这个梦最大的感觉就是烦躁,算不上是噩梦。而兄长他更是觉得兴奋也说不定。他们很快就把状态切回了到了现实世界里,刚才梦中的激烈厮杀仿佛都不曾存在过一样,也不知道是因为缺心眼,还是因为髭切和膝丸从来都是活得很明白。

小雅点名道:“包丁、巴形、髭切、膝丸、鹤先生,加我,六个。”

巴形道:“差一个。”

小雅问:“谁?”

“哦呀,大包平和鹤丸国永打起来了呢。”髭切自顾自地指着远处旧庙附近的一黑一白。

确切地说,是一红一白。审神者视力不错,可她确信刚刚看到的是怪物的黑影而不是现在一脸狰狞的大包平,而那竟然真的是大包平!

他咧开嘴,杀红了眼,扭曲地狂笑着对鹤丸国永疯狂进攻,招招致命,就算身上受了伤也毫不察觉一般,他意境不认识鹤丸国永了。这种疯狂的笑容小雅从来没有在大包平脸上见过,看起来是如此的陌生。

巴形忍受着重伤,轻哼了一声:“我说怎么有种讨厌的气息。”

在小雅的本丸里,大包平和巴形经常打架,一个觉得对方对审神者言听计从的样子很傻,一个觉得对方懂个屁;一个觉得对方板着一张扑克脸让他很不爽,一个觉得对方还是懂个屁。大包平和巴形就像她刀中冰和火的两个极端,无从调节。

如今小雅四下观察了形势,忽然就对巴形实在是佩服得不行。在他们昏睡的时候,没有做梦也没有变得和大包平一样的巴形,不知道是如何一边应对着黑化的大包平,一边将所有同伴带离了原地的。

于巴形剃刀而言,他自己没有过去,所以现在的主人便是他的一切。他说话冷淡,像个机器人,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极尽聪明,极尽坚定,而且极尽单纯地宠溺自己的主人。

包丁藤四郎恍然大悟地说道:“咦,难道大包平没有做梦吗?”

膝丸抱着胳膊想了想:“做梦的人动起来了,这是梦游!”

小雅哭笑不得地道:“大包平这是被控制了!髭切、膝丸,你们上去帮忙,先把他捉住再说。”

髭切笑笑:“好。”跟着就提着膝丸杀了上去,他显然是提前料到了审神者会这么说。

包丁藤四郎煞有介事地道:“为了姐姐,未来的人妻,我也要尽一份力!”

小雅听到“人妻”这个词就是一口老血:“不用了,交给他们就可以……”

“那我做什么?”

“你在这里保护我就好。”

“得令!”

说完,包丁也是甜甜一笑。其实包丁藤四郎是个非常可爱的男孩子,就是对人妻那么执着的原因完全是个谜。

“姐姐,我做得好的话,你要奖励我哦!”他朝审神者补充了一句。

“嗯,好。”小雅点点头,语气显得安心多了。

噩梦虽然可怕,可终究是解除了。这一次,他们七个都没有消失,说明已经迈出了不错的一步。至于那些消失的调查组人员,被控制的大包平,也许接下来可以慢慢地揭开谜团……

然而事与愿违。

在三振太刀的猛攻下,大包平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可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情势好转的时候,盘绕在他们周围那似动非动的漆黑巨树伸展了它无尽的枝丫,包括神庙外壁上的植物,细细密密的树枝全都活动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三个层层缠绕!

三人大惊,都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他们极力想要挣脱束缚,可惜树枝来的太突然了,他们现在连话都没来得及说。

这头小雅与包丁还在交谈,巴形因受伤过重,加上同伴来了便不自觉地放松了神经,意识有些不清醒,他还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待在审神者身边,眼睛就这么一直注视着主人,无暇顾及其他。等三人意识到有树枝已从脚下悄悄接近时,已经来不及了。

“啊啊啊啊啊啊!!!”随着几声惨叫,三个人被树枝极速地拖进了旧庙里捆绑了起来。

大包平却不受这控制。他的胸口起伏,大喘粗气,可脸上仍旧带着邪恶的笑容。衣服与铠甲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握刀的手还滴着血,一身的肌肉露出来,上面全是伤痕,而他亦是毫不在意。

嗡——

拖行过程中,小雅的后脑勺猛地撞到一块石头,直接把她撞蒙过去,耳鸣声再次响起,脖颈间一股子黏糊糊的感觉,是血。

疼痛、思考、呼吸。

瞬间全部都忘记。

这一撞让小雅看不清东西了。耳鸣声之后就是撕裂般的疼痛,可她叫不出声,痛苦根本无处发泄。迷糊之中,她看见大包平持刀卷土重来。

一切已成定局,小雅绝望地想着,索性疼痛带回了思考的能力,她在失去意识前用尽力量结印,在大包平的刀砍向众人那一刻,将所有人送回了本丸。

大包平,没能带回去。

 

 

要是往常,本丸里已经开始开会了。

而端坐在审神者房间客座上的仅有一人,压切长谷部。

远征队有序运作。

锻刀房有序运作。

手入室内有包丁藤四郎、髭切、膝丸,与重伤的巴形剃刀。

“即,此行出阵并归还的所有刀,除了……”

“嗯。谢谢,压切长谷部大人。”同样端坐着的药研藤四郎,“知道了。”

他打断了长谷部,却似乎不是刻意而为,很快地察觉了这点后便又圆了这句“知道了”。

门外夜色静默,门内的二人亦沉默了一会儿。

仍是药研先开口,这次向着门外:“‘鹤先生’,手入室你不待跑到这里来,如果是想要了解日常工作流程,直接进来就是。”末了不忘损他一句,“就像平时那样。”

门外传来回音:“唉,我平时很守规矩的,偶尔确认一下她在不在房间而已!”

“嘛……您现在倒是承认得干脆。”

“现在我待在门外就好。”

鹤丸国永倚着门站着,用着轻松的语气应声而答。总是习惯了这种“轻松”,都快忘记原来遇到别的情况该怎么表现。丝丝凉意的深蓝将他收进了夜色里,不知为何,鹤丸国永觉得自己有点躲避着一旁房间里透出来的亮光。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不想说话,不想说那就听吧。从傍晚摔回了本丸直到现在,审神者房间里都是药研藤四郎与压切长谷部的声音,虽然说也是意料之中。

对此,药研习惯性地提了提嘴角。

长谷部汇报完毕,也已没什么话好讲。若是平时他也会闲聊几句,可他现在的心情也不比门外面那个人好。

刚才是药研暂时接替审神者的职位对一天的工作进行总结,压切长谷部为副手,作了一些统计数据汇报。

男人的心情差多体现在烦躁上面。而药研藤四郎的烦躁影响范围就更大了,他直接把本丸里除了自己和压切长谷部以外的所有刀都隔离在了外室——鹤丸国永是自己翻进来的——所以现在这个房间里才会这么安静,才会没有人看得到现在药研藤四郎所谓失态了的难看表情。

作为大将的近侍就是可以这么“滥用职权”。

他的确能保证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没有了暂时其他事情可想,药研不禁低头望着昏睡不醒的那个人,他的主上,他自己一直惯着护着的人再一次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地回来了。

压切长谷部终于注意到了药研的表情在这一刻的愠怒,于是说:“今天白天是你一直在主持本丸的工作,晚上就由我来守着主上吧。”

药研平静地说:“我可以。等她醒了,我还有很多话要问。”

“……”

“‘受伤的人半夜醒了还要问话吗’,长谷部大人是不是在想这个问题?”药研藤四郎竟然哂笑着摇头道,“我不问,大将自己也会说的。她就是这个样子。”

“是。”

长谷部表达出明白了的意思,想了想就起身出了门。

随后门背面的刀又多了一位,压切长谷部与鹤丸国永各自抱着手臂倚墙而立,变成了站门二人组。这次鹤丸国永没搞事,药研也不再管他们了。

房间的灯被熄灭了。也许是黑暗与独自一人更让人难以控制,里面传来一句低低的压抑着的声音,担忧与无助,害怕而恳求,全都在这一声音里:“请你一定要醒来啊!”

夜凉如水。

这是门外两振唯一一次听见药研藤四郎的这种失控的声音。

 

这个晚上审神者做了个梦,梦见她跟短刀们在捉迷藏,但是梦里面变成“鬼”的她是百无禁忌的,反而其它人都是拿布条捂住眼睛,伸直了手四处摸摸着探索。她喊他们的名字,他们也听不见。这回小雅慌了,作为一个“鬼”去抓人,人都在四周散布着呢,可她见着了抓不着,这岂不是永远都赢不了吗?!

不过这梦醒来就立刻被遗忘了。

 

翌日,审神者所在的内院陆陆续续有更多的刀学鹤丸国永翻墙而入,累计到下午审神者的房间外已经满满全是刀,除了轮班到要做事的那些大人。就连三日月宗近都“嘿哟嘿哟”艰难地爬屋顶过来了。

“‘爷爷’你慢点啊,爬那么高会摔的!”短刀平野藤四郎关切地喊,“爷爷”的称呼是学的审神者,不过他立马变了颜色,小声地纠正自己道,“啊呀,应该称呼‘三日月宗近’大人才对,不能忘记礼节!”

紧接着三日月宗近就从屋顶上掉了下来。

他很看得开:“哈哈哈哈,无妨、无妨!”

最强与最美的名刀,天下五剑之一的三日月宗近,正享受着本丸里最高级的待遇,名曰“不用做事”,于是便有时间来探望他的小主人。

“可是药研哥说了不让我们来打扰的……”

“嘘,我们是悄悄的,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吗?”

“哦哦,是这个道理!”

以短刀为主的翻墙组们从门背后偷偷探出头来,三日月宗近在最上面那个头。他们往房间里寻找着审神者的身影,可是头的部分被药研藤四郎的背挡住了。

红发的爱染国俊小声说到:“看不见主上的样子诶,谁想个办法啊?前田,你去和你们的药研哥说说,就暗示下就可以!”

爱染和前田以前就认识,关键时刻还是下意识地喊了最熟悉的哥们儿。

但其实前田藤四郎还是支支吾吾的没敢动。

小夜左文字压低了声音说:“又要不被发现,又要给出暗示,这要怎样做到……”

而屋里面的药研藤四郎十分无语。耳朵本来就对背后的声音听的更清楚,这间屋子又不大,就算他们不说话,那吱呀吱呀的挤压声也藏都藏不住。更别说三日月宗近自以为很小声的“哈哈哈”了。

“咳。”药研嗖地起身道便过来拉活页门,一边拉一边说,“冷,关门不让风进来。”

门外的人“哇”地四散而逃,在药研关好门再回区坐定后,他们便像小鱼一样又聚集了过来,甚至把门拉开一条缝,三日月宗近的头在倒数第二高,今剑熟练地坐在了三日月的脖子上,变成了最高那个头,正好奇地往屋里搜索:“你们在看什么呀,主人在还休息吗,今天一天都没陪我们玩了。”

“哈哈,‘嘘’,今剑小声哦。”

乱藤四郎责怪道:“哎呀爷爷,你的声音最大好不好!”

平野藤四郎道:“乱,应该叫三日月宗近大人的!”

药研藤四郎听在耳朵里:“……”

这简直毫无遮掩嘛。

眼看着守了一夜的主上还没醒过来的征兆,药研觉得自己要把这群刀挨个拉去道场打一顿了。

幸好,一般这个时候是个人都能被吵醒了。

药研藤四郎就要决定接下来的比试人员表的时候,一声弱弱的、试探性的、熟悉的“药研”唤住了他,令他回神。

“哇,主上醒了!”乱藤四郎首先冲了进来,走了一半忽然刹住了脚开始倒退着走,想装作无事发生。

其它短刀惊恐道:“说好偷偷的……”

乱蹑手蹑脚地一边退一边扭过头去用口型道:我,这,就,回,来。

可药研没管他们,他实在有点放松了!审神者昏迷时的灵力水平较低,加上药研藤四郎自己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张,已经有点支撑不住,现在终于盼到了主上醒来,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了地。他想不到什么法子,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托着眼镜捏起了眉心,试图平静一下。

“大将,”药研的笑发自内心,这句话本来是准备昨天说的,“欢迎回家。”

昨天,他无比关切地守在出阵室等他们回来,等了一天终于等到光束将六人送了回来。药研藤四郎正准备前去迎接,却发现了每个人身上衣甲大破,血肉模糊,而且还少了一个人。“欢迎……”还未说出口笑容便僵在了那里,他看到面部扭曲的鹤丸国永怀抱着一个单薄瘦弱的,上半身大部分却被鲜血染红的女孩子,正朝他激动地大喊道:“药研,救她!”

啧,想这个做什么!药研藤四郎暗骂道。还好这招有用,他想起了还有正事要做。随即,趁审神者还大梦初醒的样子,他收敛了心中的愉悦,换上了平时的态度故作失望地叹气道:“你们呐,说了不让来结果全都来了,不知道大将还需要休息吗?”

“我错了!”爱染国俊真诚地道歉。

“对不起!”今剑也跟着道歉。

乱吐吐舌头:“我错了,不过药研哥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嘛!”

“嗯,错了。”小夜点头,非常坦诚。

其它的短刀、胁差们加三日月宗近和后面赶来的“我才不是来看她”的大俱利伽罗、“祛除邪祟才能好的快啊”的石切丸等人也跟着说了抱歉。审神者的房间忽然变得很热闹了。

其实本丸里一向都是很热闹的,人太多了,像个大家庭。大家各自分工都做得不错,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神灵吧!可是神在凡世待久了,也习惯了常做人才干的事:比如也会抠脚偷懒,比如也会一言不合互相斗殴完了一起去喝酒,比如会违反规则去任性一把,甚至在本丸开起牌局,还比如也会在战斗的时候肝胆相照,彼此团结。

这么看,神与人有什么分别?

硬要说的话就是一个会死一个不会死的区别吧。

这回小雅撑过来了没死掉也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当她越来越清醒了,脑后的疼痛也越来越真实了,最惨的是她这回又痛又不至于晕过去的程度,实在是把她折磨得不行。小雅看到面前的大家都很高兴的样子,硬是憋了一会儿并且没憋住,抱起头呜啊喊了一声“啊我脑壳疼”,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药研叹道:“在你们探望她之前,帮我做件事……诶,一期哥也来了?”

来者一身修身的装束,展现出完美的身形比例;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温和治愈的神情,恰到好处的优雅举止,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你面前。一期一振,是本丸里最早达到极限实力的刀,相应的,他与药研一样都已陪伴审神者很久了。

一期朝审神者行礼,而后问药研:“抱歉,我来晚了。现在需要做什么事就让我来吧。”

这世界上就是会有这样的人,无论他做什么能让你感觉如沐春风。小雅一边疼一边心里赞叹着,真不愧是一期一振,这个人真的有缺点吗?

药研藤四郎知道一期一振是表面温和,实际行动力上也很强的人。审神者最早的近侍便是一期一振,后来她为了训练药研,令他尽早地成长起来,便让他接替了一期一振。于是一期一振与包括萤丸在内的另外几振极限实力的刀,就被专门安排去做最难的出阵任务,这样一来反而很少见到了。除了中途换过一次不动行光,不过直到现在为止近侍一直都是他和压切长谷部。

他们的大将做事情似乎更多的在考虑适不适合,以及能不能尽量地把每个人都照顾到。

“药研哥?”乱藤四郎提醒道。

“不,我只是……”药研藤四郎在人群里见到了一个怯生生的身影,便问,“包丁藤四郎,你们的手入已经结束了吗?”

“差、差不多吧!”包丁藤四郎实在有点做贼心虚。因为此次出行药研曾说过,带上他就是让他去保护主人的,眼下明显是没完成这个任务。

药研并没有提到包丁的工作结果问题,他正色道:“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们帮我做些事:我需要更多的物品来给大将退烧和止痛,清单在这里。另外,”

“原来我在发烧吗?”审神者愣愣地说。

药研低头道:“你先休息。”然后看向一期一振,“一期哥,请将髭切、膝丸、巴形剃刀和鹤丸国永请来。”

小雅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白了白。

 

因为讨论会要开始了。

“现在,你们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人齐了,药研微笑道,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个痛定思痛的讨论会。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挨个地给我解释一下主人后脑勺这个洞是怎么来的”或者“大将给我反思一下为什么每次出阵你都拿自己当枪使”。

忘在前文提到,药研在对审神者治疗的过程中为了看清伤痕,令审神者的好不容易长长了一点点的头发更短了——后面那一撮几乎算是被剃掉了——接着头和脖子包扎了绷带,看起来竟然有一些中二的萌感。

还是那五个人:膝丸、髭切、巴形剃刀、鹤丸国永从左到右依次站立,包丁藤四郎最末,还躲在鹤丸国永身后。

“从右至左开始吧,你。”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睡了一觉!哇!药研哥笑起来好可怕啊!”包丁藤四郎战战兢兢地往鹤丸国永身后缩了缩,被鹤丸戴皮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慰。

“你。”

“啊啊知道了!”接下来是鹤丸国永。他还略显疲态,毕竟早上才被长谷部撵去手入室做了治疗。

“不。”这个人药研平时说的最多,不过这一次药研竟然直接跳过了他。

药研藤四郎一眼扫过去,可谓心情复杂。巴形剃刀是唯一重伤回城的,他沉默着,冰冷地板着脸。巴形这个人你要直接点他的名字他才会理你,而此时药研觉得最不应责怪的就是他,因为出行的时候审神者也在,而巴形一向珍惜她。毫不夸张地说,虽然暂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可是巴形的伤意境隐隐说明了情况。

接着,以药研的了解,髭切却是根本不在乎的,你说了他也不会听,听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别看他平时永远一副很快乐的很宠溺后辈的样子,其实在药研眼中髭切一向特立独行,有什么发现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就沉迷装傻。除了站在一旁的他弟弟,没人会觉得他是真傻。

药研扶额,说好的训话呢?然后他喊道:“膝丸!”

“诶我?你跳了这么多人!”

“说一下,怎么回事?”药研无视了他的反抗。

“我跟兄长也睡了一觉……”

众人:“……”

忽觉气氛不对,膝丸补充说:“是睡过去了啊,做了个梦,梦里面斩不完的妖怪和鬼。”

包丁被点拨,没憋住“噗嗤”一声。

“呃呣……”小雅叹了口气,决定坦白从宽,从自我批评开始,于是她扶着药研坐起身,忽然严肃而认真地说:“我来吧。

“整个过程先暂时不提,这件事情,是我的错。

“是我考虑不周。”

众刀闻言,一一怔住。。

“大将?”药研有点惊讶。

“虽然我以前总是喜欢找大家训话,其目的只是希望各位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能更加努力地珍惜生命,因为我是如此害怕你们出事。”她兀自地说着,“我忘记了原来我也是会死的。明知道那里危险,先前已经有很多调查组员消失了,我在观测现场的时候却丝毫没有在意那些反常的树和庙,还有后面的那块石头,这都与你们无关。”

她顿了一下才道:“我拖累了你们。”

说得挺大义凛然的,实际上紧咬下唇,眼泪打转,毕竟真的很没面子。

审神者有些没绷住,又有些自责,纠结半天还是说了:“要是大包平在这里的话,他肯定又要吐槽我‘那么弱还跟来’,可是我还把他弄丢了……”

药研道:“出阵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

“好不容易有个跟你一起出阵的机会,我都没有珍惜,本应该趁此机会表白一番的!”鹤丸国永攥紧拳头,装作痛惜地说道,“现在表白,来不来得及?!”

说着他一手将包丁提到一边,包丁藤四郎猝不及防地道:“喂你做什么!”

鹤丸国永无视了他,单膝跪地凑近了小雅,脸故意绷得很认真道:“来得及。”

“哇!”小雅被吓了一跳,竟忘了绷住脸,反手就朝着鹤丸锤锤锤,“别闹了,惊吓丸你烦不烦!严肃点!”

“哈胆子大了嘛,敢反抗了!”

鹤丸国永被锤得很开心,然后忽然就捂着心口侧倒下去了:“哇哇,疼啊!你碰到伤口啦!”

“哦哦对不起!”审神者赶紧道歉。

原本立在一旁全程安静的巴形冷哼一声:“自作自受。”

药研无可奈何地道:“今天也好想找个人把你叉出去啊,‘鹤先生’。”

“那么,是每个人都睡过去了哦。”髭切的食指撩着下巴,终于开了口。

“我没有。”说话的人是巴形。

审神者又响起了巴形当时的第一句话“我无梦”,她把目光集中在巴形身上。只听巴形继续说道:“我们到目的地后就发现了一棵树从一座破庙里长出来,接着你们就各自倒了下去;我隐约感觉这周围有杀意,为了安全起见,我开始把你们挪到更远的地方。”

“庙前的供台上一个铃铛没有风却不停地响,无论怎样都很奇怪嘛。”

“是的。最后我寻找大包平的时候却被一个溯行军模样的模糊黑影袭击,这个黑影后来被证实了就是大包平,说明铃铛还会对没有入梦的人造成幻觉,它控制了那个人,也迷惑了我。”巴形分析道,“树与庙,都有问题。因为后来所有人醒来后,树的枝条也发动了攻击。”

髭切道:“二者本身就是一体。”

膝丸道:“等等,兄长你早就知道了吗?”

“是呀。”

“那你怎么不早说!”

“我说了呀。”

“诶??”膝丸咋舌。髭切好像的确说过他“发现了有趣的东西”,而且还兀自接近了去观察它。想到这里,膝丸有些后怕地说道:“可、离铃铛更近只会中招得更快吧。”

“我知道呀,陪它玩玩。”

膝丸扶额:“兄长啊!!”

大家一言一语对事件进行了梳理。

“不过,”审神者开口道,“巴形先生,你为什么不做梦呢?”

巴形对审神者柔声解释道:“我没有前主,从不做梦。”接着又恢复了简单干脆的说话方式,“我的主人只有你而已。”

小雅闻言思索了一会儿,结合她自己的感受,这就想明白了一切。

自从他们一行人落地的时候起,庙前的铃铛就起作用了,所以除了神秘莫测的髭切与无梦的巴形以外,所有人都知道铃铛无端地响不正常,可所有人在其影响下都不会去细想这其中的奥妙,因为他们一开始看到的树便是青葱欲滴的,是后来破解了梦之后才发现树与破庙本身那漆黑而诡异的颜色。

难怪一直知道自己不会战斗从而小心谨慎的审神者也会对这种种不合理之处没有提防。

随后髭切亦中招,巴形开始对同伴进行转移,而最后快到大包平的时候,那铃铛便控制了大包平来与巴形战斗,换言之,大包平也许现在还在梦里,并且毫不自知。而那树和铃铛也是有意识、会判断形势的。

“它让你做噩梦就算了。”小雅叹道,“还尽是你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并且还有可能把你拉入深渊。”显然不是指那个滑溜溜的鳗鱼精,而是后面的黑暗与恶鬼。很惨,加上梦里被分尸身上痛了两次。小雅脑袋磕石头上完全就是没有意料到的发展,这一局算树赢。实际上多亏了这一突发情况,让小雅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打道回府,否则一群人在幻觉下被温水煮青蛙,还不知道后面会怎样地消失掉。

另一方面,没记错的话,他们的目的是去肃清暗堕的审神者。

可即使后面众人突破了噩梦,似乎也没见到那位审神者的影子,所以她又在哪里?

一连串的回忆让小雅苦不堪言,她眉头紧蹙,一语双关:“脑壳疼。”

药研早已从大家的叙述中搞清了事情的原委,看到审神者这个样子便决定让所有人都出去,有什么事明天再商量。药研藤四郎正欲起身时,却被小雅拽住了衣角。

小雅一手扶着脑袋对他说:“药研,大包平的气息越来越弱了。”

 

“大包平还在受苦呢,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样的噩梦。会不会是一群人围着他转圈,念‘你连天下五剑都不是’之类的……”

众刀闻言,脸色均变:“这么可怕的吗?”

包丁藤四郎补充道:“真的会让你梦到很可怕的东西!我当时就梦到了本丸……”

“好了你快别说了。”小雅愤愤地打断道。

药研沉默半晌,然后对包括包丁在内其余所有人说道——

“劳请各位先回去,受伤的尽快修复好自己的伤势,因为明天一早会再次安排出征这个特殊任务,所以,务必早点休息。”

膝丸说出了此刻大部分人的疑惑:“可是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它啊。”

药研藤四郎点头:“对,不知道。”

膝丸道:“那怎么打?如果到时候我们也被操控了,巴形就更加难以应对了。”

巴形心里也很清楚,他的群攻能力对于与他实力相当的太刀、大太刀来说构不成威胁,但是他仍对药研说:“明日我可以一个人去。”

“啧,你去干什么,送人头么?”

众刀循声望去,方才参与讨论的是同田贯正国。同田贯正国也是本不爱参与这些讨论的刀,他在门外的人群里,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听了半天,终于还是插了嘴。纯粹因为战斗而打造出来的同田贯正国,他对战斗方面的东西是非常敏锐的。为了更高的效率,他说话的方式一向直接而无个人喜恶。

药研说:“正是如此。并不是要让巴形先生独自前去探索的意思。”

同田贯正国道:“如果只是简单地送死,我也不会去。”

药研懂他的意思。与巴形一样,同田贯正国也是作为集合体而存在,所以他也有可能是“无梦”的。

然而药研并没有劝说他,而是直接道:“明天的队伍组成,未定,应对策略,未定,唯一能确定的是明天必须将大包平带回来。”

审神者明白了药研的意思,于是接话:“所以,明天上午出阵前,我与药研必会拿出有效的、能救人又能杀敌的方案出来。请诸位放心。”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小雅做了个土下座。当她再次抬起头,那一瞬间的表情可以形容为严肃、认真、无所畏惧,听起来这些形容都是正面的词汇,可是出于某些特殊的原因,鹤丸国永并不想从她脸上看到这些,说是厌烦也不为过。

“真没想到啊,小主人。”一直未开口的髭切忽然道,“对自己很有信心嘛!”

药研咋舌,他原本想说的只是救出大包平的方案,不过他立刻领会到,就目前这种情况,救人与杀敌在这个任务里面,大约可以看作是同一个意思。

“回去吧。”

众刀陆陆续续地离开,药研藤四郎随即关上了门。

之后回到位置上坐定,他看了审神者一眼,便马不停碲地道:“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噩梦’、‘幻觉’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是你一旦侵入它的领域,就一定会中招的。敌人躲在暗处,你却连去找到她的机会都没有。”

小雅道:“若是让巴形顶着幻觉去搜索,就至少还要一把和他一样无梦的刀去牵制住受控制的大包平,可是同田贯正国认为不妥。”

“因为这个方法的确行不通,大将,”药研摇头说出原因,“你首先不能确定同田贯正国,或是本丸里其它的刀是无梦的,其次,对方是大包平和妖树本体,二对二。”

接着药研又道:“你刚刚说得如此肯定,我还以为你已经有了想法呢。”

“啊!不是、没有、我只是逞能罢了!”

“这自信怕不是受了那位鹤先生的影响。”

小雅闻言连忙慌张地叫他打住:“别提他了!”

“好吧”药研看她慌忙的样子,不禁嘴角扬起,才道“那我们从头分析吧。其实我非常好奇,你在当时做的是什么梦。”

咯噔一下。

审神者心说不想提,不过这个时候就不要有所隐瞒了。她只得将自己的噩梦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包括自己和队员们都是怎样醒来的。

“鹤先生说,他是通过在梦里‘自杀’醒来的,但除此之外他都没有告诉我。”

至于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她也搞不明白。而且很明显大家都没忘。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给你注入了一段关于梦的记忆。如果往深入了想,它能提取人或物的记忆来给你编织一段噩梦,那么它也可以为人编织美梦咯?

编织美梦听起来还挺有创意的。如果这梦够好,那岂不是更容易控制一个人永远地待在梦里,一辈子舍不得醒过来。

另外,一个人所有的记忆它都能知道吗?

小雅想,来本丸之前的记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等捉住敌人了要不要问问她。

“如果梦是可以凭你所想而控制的话,你为何不想一些刀剑之类的防身武器,甚至想想我们,说不定也出现了呢?”药研问道。

“情急之下还真没想到……”小雅咳了一声,“其实这个梦像梦,不如说更像一段加工了的回忆。”

没想到药研藤四郎坦然地说道:“那一段回忆也是我最不喜欢的,当时我也以为你会死,昨天到今天已经是第二次。”

小雅忽然开玩笑道:“第一次伤身,第二次伤头,再有下次我可能就要瘸了。”

“不要再有第三次了,大将。”他顿了顿,收回了心里想说的话,换成另外一句,“如果你不想本丸被别的肃清者回收的话。”

药研说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这戳到了小雅心里的痛处。

小雅只好收回心思,继续分析道:“如果去战斗的人都像包丁藤四郎一样,最恐怖的回忆也不算太‘恐怖’的话……”

“不算太恐怖?对了,包丁的梦是什么,他提到他梦见了本丸。”

“非要讲的话,”小雅认命地说,“就是‘没有人妻的本丸’就是恐怖本身吧。”

“哈哈哈!”药研笑了,“嘛,我还以为是青江这段时间给他们讲鬼故事的梦呢。”

“那既然青江这段时间都在讲鬼故事,那明天就只有没听或没被吓到的人可以出阵咯?……可这也不对啊,谁能保证他们没有比鬼故事更恐怖的回忆呢,遇上髭切大人那种说什么都看心情的也很不好办。”

小雅没注意自己喊髭切的时候习惯在后面加“大人”两个字,这大概是面对髭切时要自保的本能。

药研道:“我猜他们的梦多半与源式有关。”

髭切会做那样的梦,说明内容即被判定为了髭切的噩梦,可是他并没有一丝一毫做了噩梦的表现,相反,他脸上只有兴奋。

在小雅眼中,髭切是会把自己变成鬼去与鬼对抗的人,可是他又不会真正地变成鬼;他总是很强,所以特殊任务她一定会考虑带上他。

其实髭切与膝丸用不着担心,小雅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说甚至其它的刀都不用担心,现在最该担心的是自己才对。

这一点与药研想到了一起。

药研说道:“如果明天你并不亲自出阵……”

是的,就是这个了。

小雅的眉头拧巴了一下。

对近侍药研藤四郎来说,他的首要任务是保住这个不惜命的主人。

“你明天不用亲自出阵,链接灵力让髭切他们去把大包平带回来,与此关联的肃清任务从长计议。这么做的话,即使他们陷入催眠,也可以由你来唤醒。”

“这算是彻底放弃肃清暗堕审神者了……”

“我说了,从长计议。”

“时之政府消失的调查组呢?”

“大将,如果这件事与保护你这件事冲突,”药研理所当然地说,“我只保你。”

 

——我只是刀啊,当然没有人性了。

 

突然地,小雅的脑海里闪现出这一句话。忘了是谁说的。

同时,她已无言以对了。

真的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

整个晚上的讨论都很糟糕,仿佛是在不停地兜圈子,绕了几圈还是回到了原点。小雅对药研藤四郎提到了,他们离真相最近的时候,就是意识到一切都是幻觉和噩梦的时候,如果找到了暗堕审神者的本体,说不定幻术就此破解。

幻术真的能就此破解吗?

谁能保证那棵树缠绕他们就不是幻觉?

药研仍然坚持先找大包平回来,如果能找到调查组人员最好;肃清任务等到审神者脑袋上的绷带拆了再说,无非就是战线拖得长一点。

“可是,药研,”小雅道,“就算明天他们破解了幻术,而只要暗堕审神者不死,我再去执行肃清的时候仍会中幻觉。”

药研沉默。

如果是别人,早把指节捏得作响冲上去逼问她,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办了。

可他是药研藤四郎,他不会这么做。

在成为她的近侍之前,他一直都是负责的战场这一块儿,酣畅淋漓的战斗才是他的归宿。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只作为副手筹划着本丸的大小任务。

他理解审神者这个时候的纠结与烦躁,可是敌人太未知了,他们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资料去计划更好的办法,而时间又如此紧迫。

最后,他只是盯了她一会儿,便若有所思地移开了眼睛。

而这时小雅却终于回答他道:

“好。”

 

药研离开了,剩审神者一个人。

当她冷静下来,她“呜呜啊”地叫着把头深深埋进了枕头里,然后又痛得“呜呜啊”地缩了出来。

怎么才能不落地就中幻觉呢?她对着纸窗外明亮的月光想着。

果然只有凉意与安静才能让人平复。

她熟悉这种安静,很早很早以前就熟悉了,因为她曾在这种‘安静’里待了太久的时间。

 

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她又做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梦。

他们在捉迷藏。她是‘鬼’,手下们是蒙着眼睛的‘孩子’。她看得到他们,而他们看不到她,只一个劲的到处逃窜。上次那个梦就做到这里,而这回梦往后延续了一点。

小雅迷茫地站在原地,想着为什么自己是‘鬼’,能够轻而易举地抓住‘孩子’,却永远都赢不了彼此。

直到其中的一个孩子停止了逃跑,转而一步步地朝她淡定地走来。

孩子的眼睛上仍然蒙着纱布。

那个孩子让她低头,然后小手摸索着,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第三天清晨,小雅自然地醒来。

离出阵还有一段时间。

昨晚睡得熟,第二天醒得早,脑子异常清醒。

就是这个清醒的脑子,发着呆,带着主人挪着挪着挪到了厨房去。

到了厨房门口又心说我来这儿干嘛,于是又挪着挪着想走。

“哈!”

这个时候她一直忧着念着的声音出现了。

另一个声音喊着刚刚那个人:“鹤丸先生,这些蔬果是拿来做午餐的,小心点拿啊!呜啊!——都快散了!!”

她止住步子,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众追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跑。

“掉了也没什么,平野可以去摘新的。”

“这都送到厨房来了!”

平野藤四郎是短刀,外表看去人小个子矮,于是那个白色的成年人故意把菜框框举得老高,露出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在故意和他开玩笑。

然后那个叫鹤丸的人看向了这边,惹得小雅嗖地吧目光和头转向一边,想装作没看见他。这就让人很不满了,于是鹤丸国永顺手把菜框框递给了一旁的同伴,一个箭步上前轻轻松松地把小雅抱了起来:“这里还有棵‘蔬菜’要带去厨房做成料理!”

底下的短刀们抬头齐声瞧着他们,叹道:“哇——!”

小雅一愣神,随即耳朵涨得通红,挣扎道:“你们‘哇’什么啦!……你,放我下去!”

她感觉鹤丸离她很近,鹤丸的声音也离她很近,越来越近。

鹤丸国永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别闹。”

“别闹了!”

“哈哈猜对了,没有奖励吗?”

此时厨房里面传来了太鼓钟贞宗的呼喊声:“鹤丸先生,到了就来帮忙!”

玩笑适可而止。鹤丸国永将她小心地放下,进了厨房:“走了。”

经过小雅的时候还覆着她的头发轻轻揉了揉。跟平时不一样,那力道很轻,是照顾到了她脑后的伤口。

小夜左文字在一边自言自语道:“今天他怎么这么老实?”

平野赶紧提醒:“嘘……”

其实以前鹤丸国永胆子还没这么肥的。这里的“以前”是指三个周以前。至于发生什么事,乱藤四郎表示摇摇头,不说也罢,说了会被刀解的。

鹤丸国永走后,小雅不知出于何种心态,蹑手蹑脚地扒在门上,往里面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地望去,见鹤丸国永轻车熟路地围上围裙开始耍刀,而后又兀自心虚,猛地缩回头,一个“兆”字形背贴在门上听。

“啧你小心点。”这是大俱利伽罗。

“知道啦知道啦!”这是鹤丸国永。

“鹤丸你刚刚在门口不是说有蔬菜带进来吗?”说话的是烛台切,小雅听见心里一紧,怀着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嫌弃的复杂心情好奇那个回答。

鹤丸国永在里面随口说道:“‘蔬菜’溜了,她说她还要再长会儿。”

“哈哈哈哈什么啊!”

“别碰我。”

这是光忠想怼下鹤丸,鹤丸不小心碰到了大俱利,大俱利反抗无效。

小雅没听懂,有点小失望。

又待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子有点蠢,自嘲没趣地走了。

 

早餐后,鹤丸国永找到了在房间里独自思考,直到脸都完完全全贴在桌子上了的审神者。小雅这会儿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怎么办啊怎么办啊”之类的话,一边说一边拿额头槌着桌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是指什么。

一头的绷带太过显眼。

本想吓她一跳的鹤丸突然改变了主意,这次他想就这样在她身边待会儿。于是这位鹤先生学着小雅的样子,把下巴放在桌子上,悄悄地、静静地看着她。

一会儿过去,小雅撇过头来,轻轻地喊道:“鹤先生。”

“是我,送东西来的。”

“嗯?”

“今天份的表白。”

“唉……”

“哈哈哈哈玩笑!你想知道我当时梦到了什么吗?”鹤丸愉快地问道,他一手托着另一个胳膊肘,另一只手握成半拳,托着下巴。

小雅闻言点点头。不是说鹤丸梦见了她吗,就当故事听听也不错。

不过她今天去厨房还真的不是特地来问这个问题的,只是清早醒来,外面天还有点黑,她突然想到了他,就迷迷糊糊地往那边走了。什么时间,鹤丸国永又在哪里,她似乎总能猜到,真是一种了不起的潜意识。

鹤丸国永道:“我梦见我在一个白色漫无边际的地方走——

“明明没有天空,地面却是雪地,所以我的脚印就一直延伸着。

“直到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孩子,穿着红色的衣服,比你要高一点。”

“好、好嘛……这个女孩子在你面前出现了,然后呢,要惊吓‘她’吗?”

“暂停一下!”鹤丸国永无语地笑着,“在你眼中我是什么形象啊?!”

“白衣习习糟老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小雅认真地评价道。

“行吧。”鹤丸倒是心大,“当时我可没有想吓唬‘她’,再说我一靠近人家就发现我了。

“就是这样一个白色天地里面,她是唯一的颜色,很漂亮。不过立刻我就被她绑起来了。”

小雅扶额道:“对不起没想到你那么不喜欢被绑起来我以后克服一下……”

鹤丸国永说:“我被凭空绑了起来,就像这样两只手在两边,膝盖磨破了跪在地上。”

“怎么了?”

“受伤了嘛!皮开肉绽的,很痛。”接着鹤丸加上动作,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一遍。但他这一段说的很轻巧。在他真实的梦的回忆里,那一刻他所遭受的痛苦是表达出来的千倍不止。血从他的嘴和鼻子里流出来,盔甲与衣袍都破烂不堪,他觉得冷的麻木,但伤口之痛也正摧残着他的理智。

尽管缩小处理,小雅依旧听得目瞪口呆:“我……平时是不是真的对你很不好?”

“没有啊,你对我不错!”鹤丸国永捏了一把小雅的右半边脸,“虽然痛苦,而我却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她’捧着我的脸对我说喜欢我哦!”

小雅的心跳停了半拍,她急急地追问道:

“那后面呢?”

“后面嘛……后面还有一些我就不告诉你了。”

鹤丸国永玩味地做了个噤声的姿势,道:“隐私。”

你告诉我嘛!小雅心里想,条件反射性地克制了一下,决定道:“所以说从头到尾你都不知道这是个梦吗?”心情很复杂。她本想着如果鹤丸自杀是和她一样意识到这是个梦,而想做点什么来摆脱,自己就不至于成为了别人的噩梦这么严重。

“不知道。”鹤丸国永摇头,然后看面前这个人把心情都写在脸上,煞是有趣,“但我可是因你而死的,因为‘失去了你’这件事,无法承受而绝望到死去。”

“诶,梦而已!”小雅拍着鹤丸国永的肩膀说,“痛也好恨也好都是假的!鹤先生,我们昨晚讨论出来的结论是,敌人让你做的梦都是曾经的记忆被加工重组,可你这个梦听开头就知道太抽象了。”

“醒来之后发现这些确实是我以前的记忆。”

这怎么可能,鹤丸国永这把刀经历过这些吗?

“这要是真的,我们可就要重新考虑一下敌人的幻术原理了,如果是假的,鹤先生我就揍你!”说着,小雅扬起手,装作很凶暴的样子。

没想到那手却立刻被霸道地鹤丸抓住,他笑吟吟又不乏认真地说道:“不是假的。只不过这段记忆的原型——你猜是什么?——也是一个梦,是‘它’让我把这个梦再做了一遍。”

看到他坚持的表情,小雅反而觉得自己刚刚又不稳重了,对自己的隐隐的失望之情浮上了脸。显然她没有去深思鹤丸告诉她那个梦的意义。

鹤丸松开了那只手,继续道:“我也曾以为自己记忆最深处的噩梦是在被埋在土里的那些日子。”

“……”

“不过,可能是因为太过漫长,而在我所有的记忆中变得不值一提了吧。”

“也罢,反正我也不会再让你们困在噩梦里了。”

“嗯?”鹤丸国永闻言反问,忽然恢复了平时那有点吊儿郎当的模样。

鹤丸国永长着一副玉树临风的形象,鉴于在贵族皇室待过的日子,他也喜欢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衣服,再配上鎏金的精致衣饰。他的睫毛很长,睫毛下的金色瞳孔就像宝石一般,皮肤白皙、相貌英俊,其面容用美丽来形容也不为过,可性格确实跳脱得很,而且嬉闹中,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在乎。看他现在这副似撩非撩的样子,小雅词穷地想着,他就是好看!作为一个男人长得这样好看,根本就是他从刀化作人形后的私心!

又想远了。

定了定神,小雅把昨晚与药研藤四郎的约定与他说了一遍,末了评价道:“药研就是太求稳了。我知道即使我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也不会有人因此而指责我,我只是心有不甘,因为我模糊地感觉到是有一个方法可行的。”

“不记得了?”

“嗯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

“你要是想得起,你早就跟他说了。”

“也是。”小雅垂头丧气道,“昨天的讨论你也参加了,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鹤丸却反问道:“你觉得每次遇到这种讨论,我参与得多吗?”

“不多啊,你话都不怎么讲。”

“这不就对了。”

“你还真是生死看破啊!”小雅不禁又确认了一下自己对他的评价。

“反正你要我做什么,你说就是了。”

“哼,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鹤丸国永看她冥思苦想的样子有点可爱,伸手又去揉了揉她的额发,道:“你说是一方面,我听又是一方面,这事情要是怎样发展都定好了,可就很无趣了。”

小雅并没有反抗,与其说是乖乖接受,不如说是放弃了挣扎。这个本丸里所有的刀或多或少都在配合她的“老大威严建立计划”,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而眼前这位可恶的鹤丸大人从来都在无视。

哦不对,还有另外一位,他叫做大包平。大包平与无视审神者的“威严”纯粹是因为他毫无感知;况且自从审神者因为夏天打水仗与他一战成友后,他就认为兄弟之间不要太过见外,这样不好。

“我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后面的梦发生什么啊?”她还是问出来了,态度相当诚恳,由于太小心了,竟然还有点奶声奶气的,“我平时要是做得过分了你跟我说,我改正,不再让你做和我有关的噩梦了。”

“忘了。”

“可恶!我可都这样求你了!”语气恢复了粗暴。

鹤丸国永哈哈笑道,突然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要去安排出阵了?”

小雅一个机灵瞬间被带跑,她答道:“是时间了。”

也许是因为聊了轻松的话题,审神者的心放松了下来。

猛的,她又问道:“鹤先生,我做了一个捉迷藏的梦,‘人’与‘鬼’反转了。我是鬼,我却看得见,而‘人’却都蒙着眼睛,在鬼眼里人的动作一清二楚,而它即使抓到了人,却因为人本身看不见,而无法被判定为‘已被捉住’。”

“那这‘鬼’一定很难过咯?”

“我认为‘人’应该做一点事情来安抚这个‘鬼’,做点他们身为‘人’在规则里很难想到的事情,比如拆除蒙在眼睛上的布条。”

鹤丸极尽聪明:“我觉得你可以扮鬼又扮人,你要去捉住藏在幻术后面的那个人,同时又不能用平时的方法去做,你要当一回瞎子和聋子。”

“而且要在出阵和到达之前。”

 

她已经想到了办法。在正厅里召集所有人后,不等药研宣布晚上的讨论结果就说道:“我们来走一步险棋。”

药研叹气:“任性!”

“我要和你们一起出阵,并且封住‘二感’。”

 

用布条遮住眼睛来隔离幻觉,用塞子塞住耳朵来隔离催眠。在那个地方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脚下坚实的土地,她需要一步步地向前探索,像鬼在抓人一般去拨开敌人的伪装,将她从藏匿之处揪出来。

 

“你如何肯定对方催眠的手段不包括气味?”药研提问道。

小雅点点头:“我自己屏住气。那个地方很小,只要我在一分钟的时间内找到她,她的一切手段都会失效,那时我便将她处决。”

近侍药研藤四郎却摇头道:“你想得太轻松了,时间太少。而且你并不知道她的原型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她还有更厉害的手段你就无法战胜她。”

正厅里的人几乎全员到齐了,包括早已恢复体力的膝丸等人。

说好的给出有效的结果呢?

“你们意见不一致呢。”髭切看出端倪,悠悠地说。

小雅端坐在那里,握紧了拳头,她旁边那无名断刃短刀正无情地躺着。

“我……打得过。”说这话的时候她有点挣扎。

“那一分钟过了却没成功,你怎么办?”

小雅苦笑道:“所以说,是险棋。可并不是全无把握。”

“好吧大将,”药研看着她头颈间缠着的包扎绷带道,“那如果你非要去,我就与你一起去。”

底下的包丁藤四郎不小心问道:“主上这次不带上我了吗?”

药研对包丁说:“传送阵可以带上最多六人的付丧神队伍,大包平的位置由我来补充,你也一起。”

包丁恍然大悟:“哦!”

药研道:“你的任务依旧是保护好主上,要加油啊包丁藤四郎!”

“我会的,这次绝对不会再逃避了!主上答应了会给我奖励呢!”

一旁的乱藤四郎担心地多了一句嘴:“药研哥,你都已经近一年没战斗了……”

药研微笑着说:“看样子乱很关心我啊,对我的状况很了解。”

乱藤四郎有点害羞,不再说话,片刻又抬起来头,一脸坚定。他一直对药研藤四郎敬佩有加,甚至想要成为药研这样让主人尤其信赖的大哥;他也知道药研藤四郎和他们一样,是憧憬战场的,只不过因为被任命处理本丸日常工作,所以以前他对出战只字不提。

他总是像个大哥哥一样。

“辛苦你了,药研。”小雅下定了决心,将短刀佩好,“出阵吧!”

众刀窃窃私语。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见过小雅拔刀。

在历史战场上,时之政府一般是不允许审神者亲自出阵的,因为他们几乎算不上是历史上的人,如果他们出现在了历史中反而会干扰时空;而肃清任务没有这个顾虑,有才能的审神者甚至会选择瞒着本丸独自前去。换言之,战场属于付丧神,肃清属于审神者,这是时之政府的规定。

到了熟悉的出阵室里,一丝愧疚在小雅心中燃起,她还在想着要是自己不是肃清者就好了。明明几天前才出阵过,可现在与那时的感觉真是完全不同。

大包平换做了药研藤四郎,原班人马站在圆环里,小雅开始拿布条系在眼睛上,反手打结的时候手却被捉住了,鹤丸国永的声音响起:“我来。”他系好后,又从审神者拳头里翻出准备好的耳塞,细心地给她塞好。

看不见又听不到的审神者对触觉敏感起来,她只感觉身后的人无比温柔地触碰着她的头发和侧脸。真是怀念啊,前几天从那个地方回本丸的时候,她意识模糊,也是感到这样一个人温柔又坚定地抱着她,令她可以安心睡过去。

 

通道启动。

很快到了那陌生而熟悉的地方,但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小雅站定后问:“你们看到的景象是不是和先前一样?是就拍我的左肩,不是就右肩。”

左肩被拍了一下。

“那看见大包平了没有?”

右肩被拍了一下。

小雅心中一沉,他大概也是“消失”了。这次如果只为找大包平而来,恐怕真的会无功而返。

“你们在这里等我,坚持一分钟的时间不要睡着,准备战斗。”

所谓并不是全无把握,是指从一开始小雅就意识到了,这个地方既然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无处搜索,那么眼前的这树与庙就一定是他们要找的所谓本体,她要做的仅仅是去感受它,找到它原本的样子。

事不宜迟,她在黑暗中向前摸索,很快来到庙内部。根据之前的经验,那树是一半嵌在庙墙里的,空间就这么大,所以她的思路是从庙的左边墙开始,一路摸过去。

第一掌下去,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她沿着墙一路往前,还是什么都没有,心里终于越来越慌了,直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到了她的手背,把她吓了一跳,头皮一凉,精神高度紧张,两手一摸才知道那是树叶般的东西从高处垂下来。

这下小雅又瞬间从紧张换为镇定了。

因为这东西是原本中幻觉的时候没看到的,说明有些真相正在浮出水面。

循着记忆和感觉,她应该是来到了庙宇的拐角处,再往前就是巨树所在的正墙了。

审神者内心激动,继续往前,不出所料地摸到了一些墙面上本不该有的东西,那是一种纹路,像盘根错节的老树根,细细的根须不时缠绕着她的手指。

可是正在此时,审神者听到了呼吸声!

眼前自己也快憋不住气了,她朝那个方向摸去,摸出了一张坑坑洼洼的人脸!

那是一张极其扭曲的脸,仿佛能剧的面具一般!

有温度!有眼睛!有鼻子!还有——

牙!

小雅骤然缩回了手,血往上涌,“嘶——”的一声羽织袖子被撕碎。她胡乱地扯开脸上遮眼的布条,终于看到那脸狞笑着,牙齿上还挂着方才咬空了撕掉的碎衣;一张干尸般的脸涂满了白粉,扭曲出恐怖的面相,龇着嘴,那眼珠以一个人眼绝对不可能的角度死死地盯着她!眼前的情形差点把她吓得心从嗓子里蹦出来,刚刚摸到的树根哪里是“树根”,分明就是它的头发,一股股胡乱地被吸附在刻着咒印的墙上。而那鬼脸之下,繁复华丽的十二单铺散开去,而西面上也是无数血管样的头发,整个场景惊悚无比!

这冲击力太大,小雅本能地要躲,慌忙中往后一个不稳就要倒去,她心想完了,脑子又要被磕了,没想却结结实实地砸进了一个人的怀里。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麻利地覆在她眼前,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腰间抱实,瞬间带着她往后跳开,躲过了那咒印变成的凌厉鬼气。

鬼怪的攻击扑空,气急败坏地操纵了头发,让其变成尖刀一般朝两人刺来。鹤丸嘴边一抹少年邪气的笑容,他极其敏捷,脚上一个用力便将自己与怀里的人带离了地面。审神者的耳塞也在这个时候掉不见了。

在居高临下的丘陵上,小雅惊魂未定,这才失声叫了出来:“她是个鬼!!!”

除了环绕庙宇的丘陵还是老样子,巨树不见了,漆黑旧庙也不见了,只有一面满是黑色咒印的石墙,封住了一个穿着十二单的鬼女,其头发缠绕了她周围的一切,妖异异常,拥有生命般将矛头对准了丘陵上的二人。

这就是肃清对象的本形,是那位他们苦苦寻找的暗堕审神者,是时之政府口中那个吞噬了两只调查队与大包平的怪物。

怪物向上的偷袭没有完成,因为在它四周,蓄势待发的髭切、膝丸、巴形与药研藤四郎在它暴露出来的那一刻起,便猛攻了上去。

髭切与膝丸自是配合得无懈可击,巴形冷着脸将剃刀操纵于股掌中,药研藤四郎亦毫不示弱,审神者原就评价药研是她所培养的短刀里最让人安心的存在,他的战斗从来都是一种华丽的较量,出招老练、迅捷无比!

这回包丁藤四郎牢记保护主人的使命,快速地跳上丘陵,喊了一句:“姐姐!”

小雅没回答,眼睛瞪老大,此刻心思还在鹤丸国永这里,她不经脑子地问鹤丸道:“你机动多少了?!”她的意思是,你怎么做到这么快跑进旧庙里的,估计是吓傻了才胡乱蹦出这么一句。

鹤丸道:“我一直都跟在你身后啊。”

小雅想也未想:“我不是让你在门外等……”正说着又自己止住了,想来好歹人家救了自己,自己却还在将这样无关紧要的事,着实有点欠打。

而鹤丸国永不以为意,他早知道她的性子就是一慌就抓不住重点,于是道:“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

“哦。也是。”小雅觉得他言之有理,只是心说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见她精神了,鹤丸国永挪向一边,他道:“我是刀啊,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规定暗堕的人类要由另一个人类来处决,不过现在这个怎么看都是个妖怪,不如交给我吧。”

未等她思索完,鹤丸早已冲了上去,审神者不禁喊了一声:“鹤先生!”

“旁边那个,保护好你未来的人妻!”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包丁答道:“哦!我一定会的!”然后他拉了拉审神者的衣角,吐吐舌头道:“姐姐大人,你可是宝物啊。”

虽然没明白包丁话里的意思,不过看样子包丁没有以前那么嫌弃她了,不禁有些感动。

多了一股对抗的力量,妖怪的头突然变长,蛇一般地袭来,鹤丸闪身令其扑空,没等它绕回来,鹤丸国永一脚踩上那长脖子,借力在空中回旋半周,刀锋趁势横劈向那怪物。怪物吃痛,猛然掉头突像鹤丸的背后!只见鹤丸身体一偏,那怪物没突到,反而留下可趁之机,让鹤丸在它的转弯处又踢了一脚。借此一力,鹤丸国永径直冲向咒印墙的中央,那怪物毫无防备的脖颈处。

 

 

后记

大家关心的大包平和失踪的调查组员在咒印墙后面被刨了出来。不要误会,他们只是被头发埋住,然后睡着了。调查组人员醒来后第一件事喊了饿,而大包平是难得地躲进了房间闷闷不乐。

时之政府的奖金很快到账,乐得本丸管钱的博多藤四郎心花怒放。审神者小雅心有余悸,她伤口结痂也没那么痛了,日课之后便在走廊来来回回地踱来踱去,自言自语,说不去了以后再多钱都不去了。可这话说了她自己都不信,也就是喊得凶。

另一边,刀的住所处,大包平叫来了莺丸,开头就道,确实可爱!

莺丸楞了一下,很快道,你先忙我回去了。

大包平连忙拉住他,解释道,我是说我遇到个女人确实很可爱!

接着他吐槽说,自己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莺丸手里捧着茶杯,饶有兴趣地问他,什么样的?

大包平说,他梦见一个自称白樱的贵族的女人,遮遮掩掩地对他表白,说什么自己喜欢他很久了。她还让他坐好,自己会每天服侍他,给他做好吃的,给他按摩。

莺丸笑说,哈哈哈还有按摩,这么养生的吗?

大包平无可奈何地说,我说我有事要得回去,可怎么劝她都不听,这个女人!她最后竟然嘤嘤啜啜地哭了,说就想让我陪陪她。而且她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说到这里,大包平换成了郁闷的表情道,其实她长得很好看,长头发皮肤白,说话的时候老拿袖子捂住下半张脸,眼睛很亮,看起来很单纯。她对我说,因为她灵力不足,而且不纯净,所以她的朋友们都离开她了,她等了很久都没有人来看她,实在是寂寞得很。

我就问她,你为什么说你喜欢我很久了,你明明才刚认识我。

这女人说,我想让你也喜欢我,所以我要先喜欢你呀。她说这个歪理的时候竟然还笑了!

大包平握紧拳头说,真的笑得可爱!我也不知道在梦里面待了多久,直到她身体忽然变得透明。她先是一惊,后来竟然莫名其妙地跟我道谢,说什么美梦编得再好也都是假的,离开吧,她也要解脱了,谢谢我陪她之类的。唉,我明明什么也没干,被她照顾有什么好谢的!

莺丸说,没想到这几天你还过得挺不错的。

他不禁想起审神者这几天每天都苦大仇深的样子,埋怨自己搞丢了大包平,对比现在,不由得好笑。

大包平说完继续郁闷起来。

 

暗堕的审神者被宣布正式肃清,真相也已不再重要了。

 

(第一部分漆黑之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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